伊丽莎白女王摘下了佩戴96年的王冠，对关切地球命运的人来说，这颗星球上少了一位坚定的环保主义者。

她的一生和70年的漫长统治跨越了大英帝国的衰落和气候的剧烈变化。

在她出生的1926年，大气中的二氧化碳浓度是百万分之306，在她去世时，这个数字变成了418；全球平均气温上升了近1摄氏度，平均海平面上升了大约25厘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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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骨瘦如柴的北极熊不得不抱着所剩无几的冰块漂浮，乞力马扎罗的冰盖几乎融化殆尽。

在千禧年以前，人们很少看见女王对环境保护的公开表态。

在美国优胜美地国家公园一位巡山员的记忆中，上世纪80年代初陪同英国王室的一次巡游中，女王曾问起过山间是否依然存在灰熊，当得知最后一头于在60年前被捕杀时显得情绪低落。

然而，在女王执政的后半期，气候变化的原因及其对人类构成威胁的观点逐渐达成了共识，她不仅在联合国演讲、英联邦日致辞、圣诞节祝福中频频提及气候主张，更是罕见地利用政治影响力参与甚至干预世界头脑对这个问题的响应。

不论人们如何定义和评价这位已故君主的那些时代叙事，近20年来她低调而又持续的环保坚持背后，是个人鲜明的价值取向和对本国利益的清醒认知。

较少的个人碳足迹

王室历史学家凯特·威廉姆斯认为，对于一个处于这种地位的领导人来说，伊丽莎白女王在地球上的活动相对是比较“绿色”的。

地球居民的衣食住行和日常碳足迹可以用来衡量女王的生活。

在食物供给方面，广阔的农场和私人狩猎地客观上创造了较少的物流和加工的碳足迹，但女王确实也保留着许多复古的生活方式，例如将一张包装纸重复利用，将一套家具保存几十年——这在多篇报道中都被提到。

热衷于延长物品的使用时间，也就相当于减少了新品生产过程中产生的碳排放。

不过，皇家摄影师兼《公爵：菲利普亲王生平100章》的作者伊恩·劳埃德表示，女王在环保方面做出的许多决定其实是源于她尽可能节俭的自然倾向。

“女王一直喜欢相当‘简单’的日常生活方式。经历过大萧条和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她一生都很在意省钱的问题。”他告诉《独立报》。

如果说女王的环保倾向很大一部分是由自身“战争婴儿”的成长经历造成的，对于一个依然代表王室庄严形象的贵族来说，衣橱的选择或许更能呼应她真实的内心需求。

2019年，尽管许多王室传统礼仪长袍都是用皮草制成的，女王还是宣布了停止穿真皮草，并表示未来的任何服装都只能使用人造皮草。

安吉拉·凯利在她的回忆录《硬币的另一面：女王、梳妆台和衣橱》中分享了这个消息，并透露女王甚至将貂皮饰边从她最喜欢的外套上去掉了。

她写道：“如果女王陛下要在特别寒冷的天气里参加婚礼，从 2019 年起，将使用假皮草来确保她保持温暖。”

这种行为很快获得了公众的响应。英国在线零售平台Lyst2020年时尚报告发现，女王的选择直接促使人造毛皮产品的搜索量飙升了52%。

这位经常需要穿着五彩缤纷的时装公开亮相的君王，还努力在天然职责中间找到一条缝隙。记者伊丽莎白·霍姆斯在她的书《HRH：关于皇家风格的许多想法》中透露，女王穿过的每一件衣服都被记录下来，并且重复出现间隔，这样既保证了不会因为在同一个人面前穿两次而失礼，也减少了制造带来的碳排放。

“在第二次或第三次公开郊游之后，它们会被重新设计成新的设计，或者降级为私人假期或会议。”她写道。

比如2011年在威廉王子婚礼上穿的黄色西装，出现在当年10月访问澳大利亚期间；2005 年在马耳他穿过的配套蓝色连衣裙套装，又在2008年的皇家赛马会上被重复穿着。

对于住宅，女王本身还是一个清洁能源的提倡者，密切关注自己的庄园使用了多少不可再生能源，并通过60个智能电表网络监控消耗。

她曾在家中试用节能LED照明以减少86%用电量。

白金汉宫和温莎城堡都使用了热电联产装置和锅炉，用来将天然气转化为电能。已经依靠化石燃料供电900年的温莎城堡共有40%的电力来自泰晤士河上的两台水力涡轮机。

在出行方面，女王也尽量乘坐混合动力汽车。2017年，王室发言人告诉《镜报》，女王扩大了她的电动汽车车队，并增加了一辆环保的日产面包车供园艺团队用于“运输机械、植物和个人”，用来改变浩浩荡荡的公务旅行带来的排放现状。2018年王室仅因公务旅行产生的碳足迹为3344吨二氧化碳。

气候主张的背后

众所周知，女王手中并无实权，在君主立宪制下，她被固定在了“演员”的位置上：不能外露情绪，永远保持中立——这也成了伊丽莎白二世一生的关键词。

女王自己也从不表达对政治事务的看法，一位高级顾问说道：“她从不对敏感问题发表意见。”女王的朋友安吉拉夫人说：“女王从小就知道不被牵扯到党派政治中去，她绝不会表示自己对某个政治领袖的喜欢或厌恶。”

然而，在气候问题上，女王却多次罕见地表达出明确的倾向性。2004年，《观察家报》将女王要求首相布莱尔敦促总统小布什更积极应对气候变化的机密交流公诸于众。

这种白金汉宫向唐宁街施压的罕见行为，强烈地传递出女王在气候问题上的强硬态度。

在2009年英联邦政府首脑会议上——该会议聚集了 54 个成员国，包括英国、加拿大和澳大利亚，以及大英帝国的前领土——主权者更公开地敦促采取环保行动。

据《多伦多星报》报道，女王表示：“对我们环境的威胁并不是一个新问题。但它现在是一项全球性挑战，将在未来几年继续影响数百万人的安全与稳定。”

次年，女王还出现在联合国纽约总部，将恐怖主义和气候变化列为该组织面临的主要挑战。

去年格拉斯哥的COP26气候变化峰会之前，在一次直播中，年老体衰的女王被抓拍到私下的对话。当时她正在埋怨部分世界领导人在气候行动方面的不作为。

“一个原因是气候变化直接威胁着英国本土安全，因气候变化而引发的洋流变更、降雨增剧及海平面上升影响到战略安全，频繁的极端气候事件使得英国公众和权力部门都是高度戒备的。”一位来自英国的环保观察者告诉华尔街见闻。

2007年，风暴袭击与洪水泛滥造成英国经济受损达３0亿英镑，直接促进并强化了英国政府及民众的气候安全意识，相信这是女王推行气候变化行动的积极因素之一。

上诉观察者还表示，气候变化对英国的海外利益也有重大影响，“英国遍布海外的利益网络普遍受到了气候变化的冲击，从外交联系纽带来看，英联邦成员国中的一些小岛国家处于气候变化冲击的第一线，这是一生致力于凝聚英联邦的精明女王不可能忽视的。”

英国环境、食品与农村事务部还曾委托普华永道开展调查，结果显示，气候变化虽然会给英国带来一些机遇，但其他地区或国家因气候变化而对英国所产生的直接影响及危害，将远大于这些机遇，例如能源或食品进口受阻并导致市场价格波动等。

2015年英联邦峰会曾将聚焦气候变化作为会议两大主题之一，宣布成立英联邦气候资金获取中心，以帮助欠发达国家和最易受影响的小岛屿发展中国家应对气候变化。

家族遗产

女王的时代落幕后，73岁的查尔斯也许在其他许多方面难以重现王母的威信，但丝毫不用怀疑的是，女王在气候方面的遗产将被充分继承。

因为这位前威尔士亲王在环境问题上本来就是一位直言不讳的倡导者，这一立场甚至引发过对他可能与美国前总统特朗普可能发生冲突的担忧。

据《时报》报道，特朗普政府助手曾警告白金汉宫不要让查尔斯就气候变化问题给总统“讲课”，警告共和党可能“爆发”。特朗普一再将气候变化称为“骗局”。

在随后接受英国电视网络ITV采访时，特朗普赞扬了当时的王子对气候行动的拥护，并称“他真的很热衷气候变化，他真正感到温暖的是未来，他希望确保后代拥有良好的气候，而不是灾难”。从查尔斯的各种公开表态来看，他的价值取向是显而易见的。

去年的COP26气候会议上，他曾说：“坦率地说，我们都已经谈够了，所以需要将我们的言辞和承诺付诸实践。我不敢相信在过去的40年里，我在世界各地发表过多少次这样的演讲，但都无济于事，我只能祈祷这次会议能让我们真正感受到紧迫性，实现我们的愿景需要发生的系统性转变。”

也像王母一样，查尔斯和康沃尔公爵夫人为减少个人化石燃料的使用做出了重大改变，包括在克拉伦斯宫安装太阳能电池板、在海格罗夫安装生物质锅炉以及使用智能电表。

他自己的跑车阿斯顿·马丁使用了由葡萄酒废料和奶酪副产品制成的生物乙醇。他所委托的团队创造了一种名为E85的长期燃料的新版本，由85%的生物乙醇和15%的无铅汽油组成。

查尔斯曾表态，如果汽车要继续上路，他有“环境和道德”的义务对发动机进行现代化改造，以减少耗油量。

女王的孙子、未来的王位继承人威廉王子同样继承了应对气候变化的努力。这位年轻的皇室成员于2020年通过他的慈善机构皇家基金会设立了 Earthshot奖，以资助针对气候变化的新想法和新技术。

对于气候治理对英国利益重要性的理解，不仅整个王室早已取得共识，英国的政界也表现得越来越积极。事实上，2006年，在52%的选民选择离开欧盟的公投之前的十年，英国就开始了一段雄心勃勃的气候变化政策制定和采纳时期。这段时期将英国和欧盟推到了全球气候领导地位。

而“脱欧”之后的英国更是采取了比“脱欧”之前更加积极的气候变化政策。比如英国在电力系统中大幅减少对煤炭的依赖，从2007年的煤炭发电占 34%减少到2019年的2%。2017年4月，英国经历了自工业革命以来的第一个无煤日，2019年5月至6月连续18天没有使用煤炭发电。2020年，从4月到6月，无煤期持续了67天。

英国还宣布，到 2050 年，工业的排放量要比目前的水平下降 90%左右。

尽管查尔斯继位后同样不会手握实权，但显然他会继续说好环境故事。

2018 年，女王与大卫·阿滕伯勒爵士合作拍摄了一部名为《女王的绿色星球》的自然纪录片。在一个场景中，他们边在公园里散步，边讨论对自然世界的共同热爱。

“我们谈论女王建立全球树木网络的梦想。”爵士当时说道，“她认为这可能会再次改变气候。”

爵士的回答简单而余味悠长：“一个美妙的遗产。”

无论现在的王室曾造成多少烦心事，至少在气候遗产的问题上，女王应该是不会失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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