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被一片花海吸引到南河观音沟,停好车从一个形似观音宝瓶的景观门往里走,苍翠的青山巍峨峭拔,一直在前方召唤。山路蜿蜒向前,不时有车辆从身边驶过,更多的是步行的人们。赏花的人前前后后拉着一支长长的队伍,弯弯的山路上人们说说笑笑,相约着去看花,像是煞有兴致地去看邻村的新嫁娘,或是去数里之外的集市赶一场期待已久的露天电影——一片花海、一场花事把原本宁静得有些寂寞的小山村拨弄得热闹非凡。
五月的风温柔拂过,阳光穿过浓荫洒下来,空气清甜甘怡,微微出汗也不觉疲累。花香一阵比一阵馥郁,终于在拐弯处一片群山环抱的山坳里,我看到了期待中的芍药花海。如霞似海,起伏的山坡上仿佛铺着一张硕大的花毯,一眼望不到边际地连缀着、铺展着,宛如童话开始的地方。不胜娇羞的花朵,正呼朋唤友般奔赴一场春的盛会,忘情地绽放着,倾尽一冬的积蓄和等待,燃尽一春一夏的钟情和热爱。
大美无言。在花海里,只需静静凝视、深深呼吸,让身体和灵魂一同沉醉在天空、大地和美丽的精灵共同营造的浪漫氛围中,感受它们安静又热烈、从容却雍容的万方仪态。似乎这才是生命该有的状态,饱满、热烈、忘情、无我,汲天地精华,没有一丝媚骨俗态。即使很快就被一阵风雨摧折,那又何妨?绽放过了,就无怨无悔,化作春泥,亦是另一种重生。
匆忙赶路的行人,能有一刻闲暇心境凝望一朵花的绽放和凋零,也是幸莫大焉——我们仍会欣喜,仍会悸动,仍会流连,仍会渴望最本真的欢喜,这何尝不是人之为人的尊严?
芍药花瓣丰腴、色泽艳丽,风韵似乎仅仅稍逊于国色天香的牡丹,受人们喜爱由来已久。在宝玉生日会上豪饮的湘云,醉倒在一块青板石凳上,那番情形是与“黛玉葬花”“宝钗扑蝶”一样唯美的桥段,一群芬芳女儿中最出众的三个女孩,曹雪芹颇费匠心地为她们设计了最符合人物性格的定格画面。“果见湘云卧于山石僻处一个石凳子上,业经香梦沉酣,四面芍药花飞了一身,满头脸衣襟上皆是红香散乱,手中的扇子在地下,也半被落花埋了,一群蜂蝶闹嚷嚷地围着她……”湘云醉卧在芍药花下,极符合她既大口啖肉又直言快语的人物形象,纷纷飘落、层层堆叠的芍药花瓣与少女的桃花粉面交相辉映,天真烂漫的感觉呼之欲出。
《红楼梦》似乎并未点明宝玉的生日确切是哪天,据一些红学家推演,大概是农历四月二十六日“饯花节”——作为绛洞花主的宝玉,在这一天与众花(众女儿)依依惜别,而这也正是芍药盛开的时节。试想,这里的芍药花能换作牡丹吗?好像不妥,牡丹太过端庄,与湘云的天真不太吻合;能换作海棠花吗?也不妥,起码绽放的时间便有出入。
提及芍药花的诗文有许多,最著名的可能就是“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这是姜夔自度曲《扬州慢》中的一句,词人路过扬州,目睹曾经的风雅名都历经战乱荒芜破败的情形,字字泣血的黍离之悲让人想起杜子美“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的悲叹。世事更迭,由盛而衰、由治到乱,一夜之间天崩地裂、民不聊生,岁月静好的美梦被打破,原本赏花的人正疲于奔命,原本赏花的心境也在战火之中荡然无存。
花或许还是那朵花,心境已然云泥之别。国泰民安是赏花人最重要的心境,当游人徜徉在一片片花海时,内心的祝福和期待不言而喻。
“妈妈,我想把这些花瓣带回家。”耳边传来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一个约三四岁的小女孩正拾起落在地上的一片片芍药花瓣,每拾起一片她都嘟起粉嫩的小嘴吹去花瓣上的浮尘,小心又珍惜的样子让人忍俊不禁。
“好啊,带回家夹在书里当花笺。”
“什么是花笺?”
“就是让花藏在书里继续香香的。”
藏在书里继续香香的——多妙的回答啊,当花香与书香相互成全,当自然之美与人文之美交相辉映,未来是何等辽阔和壮美。
(作者单位系湖北省谷城县教研室)
《中国教师报》2023年05月31日第16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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